第四百零三章 你曾经只是一只猴子
这时候，如来却说孙悟空是六耳猕猴。
“你打死了唐僧，打死了龙王……你跪下皈依，承认你是六耳猕猴，便随我上灵山修正果去。”
上灵山吧！
屈服！
皈依我佛！
那就证明了这世间万物，均在神灵的掌控之中。
然而孙悟空突然狂笑起来。
原来所谓的西游，就是一场精心谋划的阴谋。
就是要让这个孙悟空杀死那个除了他之外谁也杀不死的妖王孙悟空！
他突然跳跃起来，直越向如来而去：“天！地！生！我！孙！悟！空！”
“看棒——”
然而此时的孙悟空早已筋疲力尽，而且，他刚刚杀死了自己的心火。
最后，孙悟空还是死了。
可是他破了如来的局！他证明了这世间终有能掌控自己命运之人！
因为孙悟空，宁愿死，也不愿意输！
那天外之火，无根而出，终于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一丝新鲜感。
他变成了一颗石头，被埋在了花果山下。
“这个天地我来过，我爱过，我奋战过，我不在乎结局。”
“怎能忘了西游。”
……
一本书读完了，小星一家，一下午，都没人说话。
屋内的小星还很年轻，他没有想很多，他只是此刻心情莫名地激荡。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眼眶里却有泪珠在转。
这本书一口气读完，只感觉酣畅淋漓。
孙悟空死了！
但是他妈的死的好！
宁愿死也不能输！
小星记者书里的那些句子：“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这众生，都明白我意，要那诸佛，都烟消云散!”
“我有一个梦，我想我飞起时，那天也让开路，我入海时，水也分成两边，众神诸仙，见我也称兄弟，无忧无虑，天下再无可拘我之物，再无可管我之人，再无我到不了之处，再无我做不成之事，再无我战不胜之物。”
少年心气，终是如此。
中二吧。
可谁又没有这个时候呢？
也许每个人出生的时候都以为这天地都是为他一个人而存在的，当他发现自己错的时候，他便开始长大。
人要长大，要变得成熟，要称为别人口中所谓的大人，最先要明白的，就是这世界不是为自己而存在。
他的年岁还算小，所以他太喜欢那书中战天斗地的孙悟空。
太喜欢孙悟空的反抗了！
“去看看悟空传！绝对不亏的！”小星激动地给自己的朋友发信息。
而在书房内，他的爸爸也读完了这本书。
初时直觉这本书监制是在胡闹，但是当他看进去之后，却不知为何，手指一直在紧紧地捏着书角。
等看到大结局，小星的爸爸突然长出一口气。
忍不住说道：“原来是这样的悟空传！”
他不是少年郎了，经受过某些成熟人士口中所谓的“社会的毒打”，早就不信什么战天啊斗地之类的屁话。
他看向自己的手。
为什么会在抖呢？
为什么感觉头皮有些发麻！
他没有记住书里那些豪情壮志的话，他只记住了一句：“为什么要让一个已无力作为的人去看他少年时的理想？”
那是书中孙悟空梦回斜月三星洞时候出现的句子。
原本的孙悟空只是想要在山上跳跳四处走走，相比也很快活，后来的他虽然有了令人恐惧的力量，但是却感觉无力。
再也成不了那只快乐的小猴子了吧。
“不对，不对！”小星的爸爸在屋里走来走去。
突然，他表情一怔：“一心想要修成正果的猴子，一心想要反抗的猴子，两个猴子……”
然后他突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样，苦笑一声
随后小星的爸爸登上了自己的豆半帐号，给这本书打了5分，评价是：“这书写的，真够残忍的。”
他给这本书的评价是残忍。
而此时的网络上，也掀起了对这本书的讨论。
“本来对这种书没什么兴趣，听了刘金奎老师的歌才看的书，一开始和自己相信的不一样，但最后还是看下去了，看完之后的感觉是这本书对于我个中年人来说，有点扎心。”
“哈哈哈，还真有同感的人吗？我也觉得残忍！”
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上了年纪的人都觉得这本书残忍。
“不是啊，我看的可激动了，头皮发麻！”
“对对对，我也是！我觉得这本书给我带来的震撼是无以复加的！”
“自由！反抗！”
“我看完了，我觉得这本书垃圾，所谓的颠覆西游，就是在魔改，你告诉我，反抗什么？反抗天庭吗？你孙悟空夺定海神针，毁生死簿，活该被搞死啊！有什么可反抗的！”任何一本书，都会有不同的意见。
“怎么就不能反抗了呢？那我说的极端一点，在没有东海龙王之前，东海是属于谁的？是谁规定了东海的所有事物属于东海龙王？又是谁规定了人们要按照生死簿而活？是天庭！是神仙！他们有着对世间万物的最终解释权！”
“但是你孙悟空从生下来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啊！”
“从来如此便对吗？换句话说，天庭无非就是一个拥有更大力量的王朝，他们掌控万物，当某一天，另外一股势力掀翻天庭的时候，或许这世界是另外一副模样！或许只需要想封神中写的那样，只需要和你说一句你与我佛有缘，你就得名正言顺地皈依我佛，但实际上还不是你打不过我！”
争吵开始了。
而与此同时，作家苏来也看完了《悟空传》！
看完之后，苏来长叹一口气。
“少年心气呀，这本书狗屁技巧都没有，靠的全是一口心气啊！”
随后他又笑道：“但是老子是真他妈羡慕这臭小子能写出这样的作品！”
他就登上了微博，老苏爱在微博上和大家分享一些自己的读书心得。
恰好看到两伙人还在吵架。
其中一个，反对悟空传的，说道：“这种颠覆，我不喜欢，我就问你，西游记中有这样颠覆的情节吗？之前改一改孙悟空的设定我没意见，但是现在这样，把西游记的精气神都给改了。西游是阴谋吗？西游记批判了吗？这么说吴承恩同意了吗？”
呵，看到这话，苏来直接就来劲了。
“谁说西游记没有批判的？”
这家伙就是这样，不顾及身份，直接下场。
那位网友也不虚他：“哦？照您这么说，西游记还是批判文学了？”
苏来回复道：“咱不敢说，但是在我看来，西游记是有批判性的，你也别扯什么吴承恩是不是这么想的，这事等我死了，下去问问他，回头再告诉你。”
他一向这么口无遮拦。
但是他作为文坛前辈探讨悟空传这事，很快在网上引起了一群人的围观。
“西游记还有批判性呢？”
“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说，看苏来侃吧。”
这会儿苏来也发出了第二条信息：“我只能跟你说，吴承恩本人是有批判性的，比如吴承恩在志怪小说《禹鼎志》序里说道‘虽然书名乃志怪，盖不专明鬼，实记人间变异，亦微有鉴戒寓焉’，而吴承恩本人是擅长以鬼怪写世界的。”
“再聊深一点，自汉以来，儒家思想确立为华夏的正统思想。儒家思想发展到明代的程朱理学“存天理，灭人欲”，再加上统治者实行思想禁铜政策，整个社会呈现出紧张压抑的气氛，在这种环境中，书里带有对当权者的讽刺并不奇怪。[1]”
要不说啊，还是多读书，最起码能为自己的论点找到论据才行。
此时已经是傍晚，剧组暂时休息，方澈此时正在电脑后面窥屏。
看到苏来的话，方澈笑了笑。
因为他说的，是有点道理的。
在地球上，有人说过这么一句话：“习惯于接受官本位思想，习惯了做奴性的人，是难以意识到《西游记》中悲剧色彩的。只有用哲学的思辨剥开其外衣，透过现象看到本质，才能体会其中的凄婉哀鸣。[2]”
看看《西游记》原文吧，别看几集电视剧再加上支离破碎的片段然后就张口就来。
原文中孙悟空是个彻彻底底的反叛者。他不服生死，搅龙宫、闯地府、闹天宫，叫嚣玉帝，无视诸佛，天地不拘。
他本不直接反抗制度，因为这只天生“无性”的猴子可能都不理解制度为何物，在本质上，孙悟空这只猴子反抗的只是权威，藐视的是尊严，要求的是自由，放纵的是个性。
但是这种蔑视被当权者视为威胁。
招安只是招数的开始，五行山也只是禁锢了身体，但是紧箍咒和西行之路却是对孙悟空思想的奴役。
一步一步驯化为当权者想要的。
无所谓他变得好不好，只看他是不是顺了当权者的心意。
而唐三藏呢？唐三藏是前世敢质疑如来佛法的人，他的反叛精神绝不亚于孙悟空，但是结果并非是如来与他越变越明，迎接他的是转世投胎。
转世后的唐三藏是集三教义理于一身的完美取经人和驯化世人的典型，既有忠君爱国的儒生情怀，又深谙参禅悟道之法。因此也有人说“三藏”之名既来源于三藏大乘佛法，又来自于儒释道三者藏于一身的谶语。
唐僧前世的反叛不羁与现世的唯唯诺诺产生了鲜明的对比，一场转世投胎，他忘记了质疑和反抗，成为一个彻头彻尾顽固迂腐的如来信徒。
去看看原文，在唐僧转世之后，他的佛法思想再没有被提及过。
现在还觉得西游记没有批判，不是悲剧吗？
正如今何在所说：“西游的主题根本就不是打妖怪。妖怪只分两种：一种都是当年跟着孙悟空一起反抗天庭的兄弟，像牛魔王之类的，孙悟空必须把当年和他一起战天斗地的结拜兄弟都干掉，就为了成佛，我觉得这就是最大的悲剧；另一种则是神仙安排下来的，不是这个的坐骑就是那个的宠物。这也太恶心了。”
所以才有人说今何在读懂了西游。
此时苏来也在网络上分析着类似的内容，但是言辞更犀利一些。
看完了苏来的分析，有人点点头：“这么说，还真的有点道理啊。”
“我原本还在想，刘金奎怎么会为这样的作品去唱宣传曲，现在看来，内核有一些相似嘛。”
“看似颠覆，实则没有。”
当网络上的热度掀到最高点的时候，很多创作者也已经看完了《悟空传》。
看完之后的第一感受是：“原来还能这么写？”
一时之间，不少人甚至有了灵感。
如果说地球上哪一本书最能刺激西游改编，那么《悟空传》一定榜上有名！
别扯什么尬吹，因为在地球上，即使是被很多人认为经典的《宝莲灯》和《宝莲灯前传》里面都有《悟空传》的影子。
宝莲灯的主题是什么？改天条！
反叛的更厉害！
里面天庭的设定和《悟空传》如出一辙。
最关键的是，里面对于沙僧的处理几乎和《悟空传》一模一样，别人大闹天宫的时候，沙僧为了救玉帝和王母，而打碎了一个琉璃盏。
玉帝对沙僧说的话是：“你也配比朕的琉璃盏？”
在《宝莲灯前传》和《悟空传》中，沙僧的结局都是费尽心力找回了琉璃盏的所有碎片，但是最后还是被贬下凡去。
“我有想法了！”有的创作者眼前一亮，打开word就是干！
“方澈这一波，算是为西游题材改编开了一条路出来！”
……
《悟空传》上架第一天，所引起的热度太大了。
能不大嘛，仅仅第一天救卖出去了70多万册。
而随着苏来等人在网上的讨论，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下单想看看这本离经叛道的悟空传到底是什么书！
90万，
110万，
130万，
仅仅三天的时间，这本书的销量就达到了170万。
这里面，就包括很多中年人。
而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读这本书，这本书的内核也愈发清晰。
有的中年人甚至读到流泪。
因为这本书对于很多中年人来说，太残忍。
甚至一些成年人在网上还讨论呢。
“谁一开始又不是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猴子呢，就像那个妖王一样，啥也不懂，以为天地之间就我一个，不舒服了就想反抗。”
“但是人们总是生活在某种既存的社会价值规范中的啊。这种既存的社会价值规范，努力把我们纳人其秩序体系，赋予我们一个特定的位置，并事先规定了我们生存的意义。它具有某种外在的强制性。”
“它宣称其存在的合理性不需要进行任何论证。凡是承认这种秩序并遵守它的人，就被赋予正面价值(神)，而那些怀疑、不遵从秩序、在秩序之外活动的人就被赋予负面价值(妖)，并由此被剥夺存在的权利。”
“很简单，老板告诉你要想有工作，就要996，这就是人家的规则，你从小接受的教育是每周歇两天，但是你现在必须接受这就是福报！”
“对对对，这就是很多成年人心里不甘的地方，我们总是不敢按照我们的本性来生存，而必须要外界的一个说法，必须要得到既存秩序的承认，才能实现自我的肯定！”
“都他妈说活出自己，但是活出自己太难了！”
“哎，我们都曾经是孙悟空，但是长大后，变成佛了。”
“哈哈哈，这话说的。是这么个意思。”
在现代社会，大多数人没有孙悟空的勇气和反叛能力，但是这不妨碍大家向往。
并为这种情节而感动。
俗话说，墓有重开日，人无在少年。
那些年少时的梦想，破灭了，也就破灭了，只是再提起时，还是会忍不住心情激荡。
有人在网上发布评论：“我觉得这是一本神书！”
就在这时，方澈登上微博，发布了一条动态：“电影大圣归来即将上线，大圣很重要，归来二字更重要。”
“西游可望不可忘，请君再做少年郎。”